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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年轻时,是一位很能干的姑娘,会缝纫手工,在镇上开了一小店,人长得也好,上门求亲的人络绎不绝.
求亲的队伍里数父亲的脸皮最厚,他总有亲戚托他送布料给母亲,总隔三岔五到外婆家帮忙,提水劈柴,无所不能.
母亲根本看不上父亲,嫌这嫌那嫌他家底穷.也许是那个以穷为荣的年代,促使父亲可以厚着那张脸,有事没事,都可以到母亲的店里去晃悠一下.
外公对母亲说,他是红脸汉,良心好,能吃苦,跟他不会饿着的.外婆也劝.就这样母亲不太情愿地嫁给了父亲,后来每当她不顺心时,就抱怨外公外婆让她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这时,父亲就唱<天仙配>哄她.这歌成了我和弟的摇蓝曲.
婚房是借人家的三间草房,锅碗瓢盆也是借的.新房里最耀眼的,就是陪嫁过来的两个大红箱和一辆永久牌自行车.母亲坐在新房里瞅哪都伤心,呜呜咽咽一宿都没睡.
一个月后,外公过来探亲, 奶奶借了几个鸡蛋对着一把韭菜,做了一道最高档的菜,但借来的碟子没一个好的,尽管奶奶挑了一个洞最小的,并用线团塞了一下,后来汤还是流了一桌面,奶奶心痛的差点抽筋,后悔不该光想着汤泡馍,倒那么多水.母亲实在坐不住了,跑进房里放声就哭.
外公丢给女儿一句话:什么都可以用双手挣出来,只有人品不行.
而在我的记忆里,家里从来没有这样苦的日子,母亲每次说,我总是半信半疑.我只记得,我们家的小卖店人来人往;只记得父亲每天都要骑上那辆自行车去进货;只记得每天晚上,我和弟在灯下帮母亲数钱:一分二分五分的硬币排成一摞一摞,用纸分开卷成一条一条的,一分二分五分一毛二毛五毛的纸币十张一叠,十叠一捆,用纸分开包上,写上数目,第二天,父亲就会把这些钱带走.
为了我们读书,父母又到城里做生意,我们的衣着,我们的零用钱,总是一呼就应,很爽.唯一比较惨的就是,常常陪父亲唱<天仙配> ,只是为了讨母亲高兴,一天母亲说听够了,我们又陪父亲苦练<女驸马> .还有每年都要忍耐那么几天,春节里,母亲玩什么,我们都得响应,父亲说这是家法,征月里的饭他包了,也是家法,对于我们来说苦日子差不多就这样了.
我们出了校园走入社会,父亲把老家一砖到底的房子卖了,到城里买了一百多坪米的商品房,儿媳妇进了门,转眼孙子就抱在怀里了.每当父母在街上,碰到认识的人,乐呵呵老远就跟人家打招呼,有时不认识的也能跟人家笑笑点点头.那种安心的快乐,无法掩饰的幸福总是无意识地流露出来.
他们幸福得很踏实.母亲的踏实来自于,她对父亲的信守,对婚姻的执守,对子女的爱守;父亲的踏实来自于,他对妻子的护守,对家庭的坚守.
婚姻的幸福,真得是要我们坚持守卫出来的.
也许是面对离异的人太多了,心里有一点伤感,不知是社会太进步了,还是我们所追求的东西变了,婚姻一天天变得脆弱,幸福变得短暂而浮浅.如果连婚姻都选择错了,那此生也就不可能再有选择对的了;如果连孩子都让我们无法拿出对婚姻的热诚,那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真心付出的;如果孩子的眼泪都拴不住离去的脚步,试问哪里还有值得回抱的真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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