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水经注

gugu2002

一个人的《水经注》
曾经在一个画师的家里烹茶，主人给我拼出了一张现代人精神的抽象坐标，横向的爱因斯坦 “相对论”与纵向的弗罗伊德 “梦境学”交织成了无数内心的原点，呈现了复杂并且嬗变的人性种种。这是一张需要镂空而想的地图，它并不存在于纬度和经度之间，它赖以生存的唯一途径便是——人间。
     用古代记述地理的方式来讲述真实与虚拟是如此别是滋味，当海内孤本的《水经注》被胡适带去美利坚后整整半个世纪，偶然在网络上拾荒一般地发现了一条航线，这条航线后来被证实如《格列佛游记》那样充满玄幻，它就是WOW，在历世三年之后，在一次次类似刻舟求剑般的意识形态里，我试图在WOW版的《水经注》里写下注脚，那些非真实的地理与人文，足以见证似水流年。

    对于似水流年的诠释，来自马塞尔.普鲁斯特在上个世纪的神游，在他敏感的神经末梢里藏有成人式的天真，可惜他无缘生在二十一世纪，无缘接触到WOW，无缘在一个游戏本相的载体里散发着渗透流逝的气质，流逝啊！浑如草木犹在，人何以堪的伤感。神经末梢是记忆的萤火虫的尾巴，直指人心与童年。



（偶然）
琉璃窗子里一半是暖，一半是寒
是公共频道里日复一日的信息，无人剪断
譬如雨势，在茂密森林里作祟，复有安静归来

不再记得那些名姓，何时闭上了眼睛
在虚拟与现实之间游泳，在湄公河上摘取沙砾
以及河滩上蛇行的足迹……

你曾小指玲珑为誓，除非天谴
你将不再回来……

    遇见是一篇《绝妙好词》，而离别则是一阙《饮水词》。纳兰容若的手札记：“亡妇柩绝于十二日行矣，生死殊途，一别如雨”。那年在黑海岸与奶茶获得的安娜雅的坠饰，初相见的命，伤离别的怨，最终消灭在空气中，奶茶至今都没有回来过，而那个任务的奖励物品我至今还留着——“悲伤之泪”，大约是彼时的不辞冰雪，此时的没心没肺，我在胡兰成的《**女子》里看到了悔。

    公测年代属于理想国，浸淫着漫天的柏拉图，操守着职业信仰与肝胆相照，所谓修得同船渡的好，也莫非如是。那里沉睡着一个江湖，江湖里的人嗜血且兼备柔情，是武侠里的快意恩仇，连兵器谱都一一排齐。


NPC时常会发一些任务书籍，记录故事，传说与飘渺不可寻的东西，让你在文字里豁然开朗或者钻牛角尖。这样的感觉与读中国古籍一样，在文字里发现端倪是一件愉快的事情，那些考据经卷的如顾广圻者，他们在“日思误书，更是一适”的信条里逐渐丰满，最终成为行业内的巨人。只是如今，与思考者共欢喜哀愁的缺失怎么去补？

        （雪国）
是谁离去后的屐痕，三天两夜，批上冬衣
行走在冬泉，一朵冰盖草和另一朵冰盖草的距离
你和你的影子在篝火两岸对立。

是某个雪中送信的人儿穿过小镇
数月历，然后沽点酒，听猎人打猎的故事
婉转又新奇。

雪来的时候，一眼温泉出现的方式
和你身着红衣，骑着赤兔
一样的飞驰而过……

    忘记哪个版本设置了天气，天气在所谓秋后百无聊赖的日子里无足轻重，那些骤雨打不湿我的马匹与衣物。天气实在是小资的附属品，似乎可以轻了一层两层似的，在雨声里慢生活，是“红泥小火炉，绿蚁焙新酒”的姿态。而WOW的下雪天气则罕见许多，惊艳的很，如同形容张爱玲那“惊”不是普通的“惊”，那“艳”不是寻常的“艳”。

    曾经一篇叫“末日颅骨与你”的文章引起了搜宝热的风靡，WOW最初设计了许多并不实用但趣味十足的道具，或者说WOW曾经的玩赏有过多元，只是后来被实用**的大潮湮灭了。



ILLUSION赠送我的灰色物品足够写一本WOW的《长物志》，用明朝人的说法，略有些无用的东西才能显得品位，也是庄子的意思。于是我的仓库里满载了书斋类，考古类，生物类，特殊纪念品类的东西，我要记录他们的存在。

         （至ILLUSION）
且让我为你修眉，不避开梅花模样的痣
是简短行程中，无意的落水
与田园交壤，是一片落红飞进寻常百姓
是虚拟的我遇上虚拟的你。

那些颓败的教堂的钟声里是否还有虔诚的弥撒
以及唱诗班孩童，四月一样的声音
而高阶牧师的手，可以描绘，可以塑像
却无法为你写一张午后的小像。

    服饰领域的形容词已经呆板到远离时尚了，无非简洁，高贵……百陈一口，了无滋味。譬如使用者根本不了解COCO-CHANNAL在三十年代的巴黎与画家、摄影家、诗人联袂成一个文化团体的故事了，她们也无需知道，惟有可怜地在价格比拼里成就一个个肤浅的爆发户。与WOW的今天的一样，首先是装备，然后才是服饰，最后才是服饰文化。当然，最后一条可以忽略，也请忽略。

    慧眼独俱是本能，而探索其中内涵则属于文化，好比只有画家、学者才会去买沈从文的《中国服饰考》，而服饰设计者基本无视，所以这本书与沈从文同样稀缺。我们是一群与古典美学无缘分的人，只能经过WOW的巴洛克废墟了……



（如果有一天我将离去）
如果有一天我将离去
我会把自己沉在月神湖的中央
是深居，是躲藏，是选择一个蓦地
而湖面的波纹不惊

如果有一天我将离去
我会把所有宠物都送给一个好人家
是那短命的缘分，还是我柔弱的心肠？

如果有一天我将离去
我会悄悄地在清晨出发，选择无人时分
去暗夜精灵的小镇
喝一口清凉的泉水

如果有一天我将离去
我会将你送我的大怀表调节到相遇的时刻
采完最后一朵花
我将和露水的尘缘轻轻道别……


之后是很长时间的AFK，在电影、画展、书籍中把性命消耗。抑或在内心还有另一张地图，地图里不见字码的神秘吸引着人，然后在副本里醉生梦死，是40人的狂欢、追逐、求索以及疲态毕露。RAID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是许多人的终极记忆，也是许多人的流水帐。于是我再一次地AFK，我向往《冷山》里的那一片景，那片景是WOW不可逾越的边界。

    等待资料片的心情很奇怪，是《等待戈多》的一个局，戈多没有来，而资料片如期而至，一个戏剧的两面，表现主义的露骨竟是游戏的精髓。资料片甫开，那些烧杀抢掠又来了，血腥的，见性命的，越是恶棍越是英雄，越是才子越是流氓的意味，才有脱离枷锁的快感，演戏有演戏的瘾，WOW的角色一般昆档不乱。

    一直想起陈蝶衣在《霸王别姬》里的骂，骂姹紫嫣红，骂断井残垣，这些唱词，因为恨，也因为爱，所以骂地深刻。玩家玩一样东西久了，势必会被倒过来玩，三年的时间不算短，有些人在WOW俨然主子，有些人俨然奴才，浮世绘的丰富和美感，多半来自对自我的讽刺，活法和死法，虚拟和真实都善于津津乐道。



（何似在人间）
贩夫走卒与白衣卿相紊乱的年代
暗夜精灵血统争议的年代，压轧与倾斜的年代
行头装备占主流的年代，是一个未开的盘口
精明和碌碌何似人间

还有人间的多情，哀愁连成的曲线
滋养在艾泽拉斯山水中，有柳暗花明后的
袅袅青烟……

    被盗号的那天恰好是愚人节，反差是引起喜剧或者悲剧的关键，如弘一法师的绝命之句“悲欣交集”，我关闭电脑，在手心里画句号一样的圈，我开始临帖，看《苏州河》，给朋友的新书写序言，仿佛WOW的生命轻如蝼蚁。

    之后的汶川地振让许多人都一夜长大了，在献血车上碰到一个玩战士号的女孩子，天马行空地聊起了很多。回家之后，我重新开了一个新号，而职业，依然是我情有独衷的德鲁依。

    梵高的画册躺在柜子里，不翻也知藤黄的绚烂与肃杀了。初夏的雨，将一张我心仪的地图打湿，地图里那航线的S型，船与码头的寂静，犹如一个舞者在黑白的空间里落寞。精神里的旅行，或爱，或挣扎，是一本三年为期的游记，而那不消说的人和事，皆是落定尘埃的婉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