魇之临
冗长的梦魇里永远是华灯初放的未央暗夜,我衣袂飞扬地站在城市里最高的天台上,看见无数的幽灵绕着我盘旋飞舞,唱着悲伤的挽歌----
谁在墓地凭吊神的葬礼
谁在教堂哀唱灵的挽歌
谁在微笑
谁在哭泣
谁的镰刀蘸满神的鲜血
谁的光环佑护灵的希望
谁的地狱
谁的天堂
谁原夜夜诅咒神的泯灭
谁愿日日祈祷灵的生降
谁愿记忆
谁愿遗忘
撒旦说 是我
没有来路的坟冢
安琪说 是我
失去归途的翅膀
魔鬼涅盘
天使死亡
晚风中有个声音浅声轻吟着问我:如果记忆变成祭忆,你愿莞尔还是哭泣;如果花开变成花殒,你愿欢呼还是欷嘘.
我蓦然回首:你,是谁?
它笑道:我是你死去记忆的魂魄.
灵的声音仿佛由空谷传来,虚无缥缈,带着不绝如缕的回音:我是你----死去记忆的----魂魄呀----
然后,它呼啸着卷起漫天沆瀣,和同伴们消逝在茫茫苍穹上空.冷风一瞬间灌满我身上黑色的蕾丝长裙,宛如午夜绽开在悬崖峭壁的罂粟花,妖娆惨烈又绝望.
你们是要飞往忘川么,我记忆的魂啊......
我就这样灿烂微笑地站在城市最高的天台上,看着它们离去的方向,在启明星初升的时候,潸然泪下.
忆之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习惯一个人安静地走在校园里铺满枯黄色法国梧桐树叶的林荫小径;开始习惯一个人穿黑色的裙子站在风里仰望遥不可及的迦南;开始习惯一个人脸色苍白地穿梭于汹涌澎湃的人山人海.
接着,开始习惯寂寞.
小殛说:我突然很怀念从前那个温暖的殁殁.
他在葳蕤缱绻的花丛中央对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扶桑花纷纷扬扬地落满他的肩头,笑容和煦如同三月的阳光.
我以前...是个...温暖的人吗,小殛?
我都快要不记得,自己穿着蓬蓬的公主裙黏着你不停地嚷“莫殛哥哥陪我玩“的样子,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缠着你要吃冰糖葫芦的样子,还有我们用铅笔偷偷在幼儿园的围墙上写字的样子......
我记不起,什么也记不起,我的记忆早已死在夕曛中落幕的末世繁华尽头.无论如何都无法守护的记忆,我眼睁睁见它死去却无能为力.
尽管我在每个晨昏那样频繁地用最虔诚的姿势回首去努力记住我如黑色朔风般向后飒飒奔跑的记忆,可它们最后还是全部连血带肉地抽离我的身体,遁隐在看不清的迷雾中.剩下我和我的影子茕茕孑立于残养斜照的原地,鲜血淋漓.
曾经经历过的温暖如春的故事,曾经让我泫然欲泣的回忆,曾经难忘的笑靥和话语,最终还是无力地任光阴张扬而从容地碾得粉碎,毫不留情.
我总是无比羡慕那些矫情说着“除了怀念我一无所有“的人们.因为像我这样记忆死亡的孩子,连“怀念“的资格都没有.
花之殇
晚了.
我怔怔地看满院狼籍的残骸.
绿肥红瘦.
的确是,很大的雨.
我慢慢蹲下,捻起它们的尸体,喃喃.
小殛手足无措地站在旁边叫我:殁殁......殁殁.
没事.我淡淡地垂下眼睛说道,心却碎成千百块,万劫不复.
米兰,水仙,玫瑰,香水百合......还有我最喜欢的凌霄花和忍冬,她们连呻吟都没有,就在无人的雨里一夜间死去.
对...对不起.
我把它们捡起来,放在蜡烛肆意疯狂的火焰上方,她们燃烧的样子宛若火中归来的不死鸟.
就像在烧我死去的记忆.
我想我面无表情烧花的神情一定很冷漠,我告诉自己:殁殁你不能哭.然后我就真的一滴眼泪也没流.虽然我是那样地爱着她们.
可是,在我起身离开的刹那,小殛却扶着我的肩膀说:殁殁你要坚强.
要坚强.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我眼角滑落,滴在身边白衣如雪的男孩子身上.
我弄丢了盛满我的记忆花园,弄丢了记载过去时光的花朵,万一有一天,我把你也给弄丢了,我还怎么能够坚强呢......
小殛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殁殁,我们都在长大,那些忘掉的事终会死而后生,像凤凰涅盘一样.
像凤凰涅盘一样么?死而后生么?
我望着他认真的脸,突然粲然一笑:谢谢你,小殛.
花瓣尸体的灰烬落入我逆风飞扬的长发里,生长发芽,长出无数盛开得美丽不可方物的玄莲花. |
发表于 2008-9-16 20:18: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