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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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晚。已是立冬时节，金黄的树叶还挂在枝头，仍没有离去的意思。这也倒给冷清的初冬平添了美丽的景色。橘黄的银杏叶，土黄的桐树叶，红彤彤的樱花叶，在这万物萧条的季节，展现她别样的美丽。 　　一场寒流袭来，天上下起了细细的小雨，刮起了西北风，风很大。枝头的树叶就像听到号令似的，纷纷争先恐后的飘落下来，一夜之间，地上就积了厚厚的一层。树的枝头立时就变得稀稀疏疏的，真可谓“忽而一夜北风来，千树万树变光杆”。
　　早上出门，走在校园的林郁道上，踩着厚厚的桐叶，昂头仰望已显得非常稀疏的枝头，稀稀落落的桐树叶依旧飘飘洒洒地坠落着，我的眼里没有诗人满目的苍凉，反而觉得我正处在一幅很美很壮观的画中。金黄的桐叶铺满了路面，桐叶有的悠闲、有的急促、有的打着旋儿，坠落在地上。我两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立起衣领，哼着小曲，昂起头，故意任飘落的树叶打在头上，树叶湿湿的，像是亲吻我，然后不舍地坠下。这一刻，真想踏在这厚厚的铜树叶上拍个照，让我永远留在这美丽壮观的景色中。可是，过不了多久，值日的学生，会把这厚厚的、黄灿灿的树叶扫成一堆堆，然后点燃焚烧。每到这时，我就莫名的心疼，多好的桐树叶！白白烧了真可惜！我就不自觉地想起小时候落树叶的季节。
　　小时候，家里很穷，生活中最大的事就是有粮吃，有柴禾烧。那时母亲有胃病，每到了秋风凉时就犯，痛得下不了地。因为没钱治，只好挨着。秋天正是收获的季节，农村除了收玉米、地瓜、种小麦外，主要是在这个季节里拾柴禾。割豆子后田里干枯的豆叶；田边、地头没有收干净的玉米秸；麦田垄上的玉米柞高粱柞（玉米高粱的根部），老老少少、男男女女，扛着筢子的、背着筐的、拿着绳子的，纷纷出动，要囤积一个冬天和春天烧的柴禾。母亲按着肚子，望着年幼的我们，一声声叹息：真是穷命啊！一年到头就盼着秋天能拾点柴禾过冬，可偏偏我又犯病了！等她病好了，田野里早已干干净净，一点柴也拾不到。所以就盼着秋天刮风时拾树叶。
　　每到秋末冬初的时候，一刮起了大的北风，母亲脸上就露出笑容。风一停，母亲捂上头巾、扛起筢子、背上竹筐，喊上我和姐姐走到村东头的河岸上。这里树最多，柳树、杨树、槐树……母亲像风一样抡起筢子，一会就搂一堆树叶，一堆、两堆……，我和姐姐把堆好的树叶往竹筐里塞，塞满了，瘦小的姐姐背起来，往家里送，大大的竹筐压在她的背上，她的两只小手使劲地把着竹筐系，腰弯得很厉害，从背后看，只见竹筐不见人。搂树叶的人很多，去得晚了，就搂不到多少。有时夜里刮了一夜西北风，早上，天蒙蒙亮，母亲就喊起我们，和她一块去搂树叶。初冬的早上很冷，地上的树叶结了一层白白的霜，我们抓树叶的手，不一会就冻得又红又肿，指尖生疼生疼的，只好不停地把手放在嘴上哈气，以缓解手的疼痛。但看到一堆堆的树叶，再疼再冷，心里也乐开了花。用不了多久，院子里就会垛起一个树叶柴堆。

　不刮风的时候，树下也有零星飘落在地下的树叶。那些树叶，黄黄的泛着光，带着一丝绿意，母亲为我们准备了一缕一缕的麻线，每人一根衲鞋底的大洋针（约三寸长），麻线穿上大洋针，在麻线的另一头系根小木棍。每天下午放学后，我和姐姐来到河岸上，在杨树下面，用针穿那一片片零零落落的杨树叶，长针上穿满了，用手一撸，撸到线的另一端。我们看到地上的树叶像宝贝一样，看到一片，心里一阵惊喜：“快来这里呀！我这里多呢！”我和姐姐相互呼唤着。两个人蹦蹦跳跳地在地上忙着找树叶，身后拖着长长的麻线和麻线上穿着的树叶。我和姐姐一个下午走遍整个河岸，收获不小呢！在天傍黑的时候，每人拖着三四串树叶说说笑笑地回家去。母亲接过我们手里的串串树叶，高兴得说：“两个妮子真能干，这下足够明天烧得了！”然后把树叶撸下来，小心地把针和线放在窗台上，我们明天放学后还要去串树叶呢！

在母亲摊煎饼时，用树叶烧鏊子是最好的了。干的树叶烧起来“噼哩叭啦”的响，没干透的树叶或刚从树上飘下来的树叶烧起来会冒烟，发出“嗞嗞”的声音。我烧火的时候，喜欢一片一片的向灶膛里放，看着一片片完整有边齿的心形的叶子被火焰一点一点地吞噬掉……整个冬天，树叶成了我家烧火做饭的主要柴源，我便把“落红本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改为；“落叶本是无情物，化作烟灰为我家”，我对树叶有一种特殊的情感。
每当一堆堆的落叶被值日的学生焚烧时，我就禁不住万分惋惜，多好的树叶，白白烧了太可惜了。可是，不烧又怎么处理呢？现在做饭谁还用它烧火呢？煤气、天然气进入了家庭，最不济的也烧煤，田野里的玉米秸都不往家里运了，在地头上一烧了之，谁还拾树叶呢？如今母亲也用上了煤气，再也不用在灶房里烟熏火燎的烧树叶做饭了。
风依旧刮着，树叶在地上打着旋儿、结着伴儿团团地转，这是她向大地作最后的告别吧！
值日的学生来了，“沙”“沙”“沙”……树叶被一堆堆扫起，你瞧，远处已升起一簇簇烟雾……